看了牙回來,吃不了飯,就煮粥喝。一鍋小米粥,香氣漸漸彌漫在屋子里。盛出來,晾在白瓷小碗里,再煎一個雞蛋,洗一碟草莓放在白瓷盤里,看著就令人心生歡喜。
喝過粥,懶洋洋地坐在沙發(fā)上,簡直可以坐一個下午。年紀(jì)一歲一歲增大,驀然回首,人生忽已晚,怎不令人增添哀愁?身體在走下坡路,單是牙疼就已困擾我好多年。大約有半年的光景,我一直跑**。一個人坐火車,起初還有些惴惴不安,后來路熟了,到火車站,坐地鐵去鳳起路,兩三站,出來就是口腔醫(yī)院。
號是預(yù)約的專家號,坐在診室外的藍(lán)色塑料椅子上,讀一本小說,直到電子屏幕上出現(xiàn)我的名字。那個主任,笑嘻嘻地對我說,來啦。點點頭,躺到診療椅上。有時,主任忙著別的病人,把我晾在一旁,我就在診療椅子上打一會兒瞌睡,把圍巾當(dāng)成被單蓋在身上。小護(hù)士見到我,笑著說,你倒是悠閑。不然怎么辦?起初快被機(jī)器尖利的聲響折磨瘋了,漸漸一顆心安靜了下來。對自己說,既來之,則安之。有時,主任特別忙,給我看好牙已將近中午,只好匆匆往地鐵站趕,下午還得回去上班。
后來索性請了下午的假去看牙,這樣時間就會寬裕一些。有時從醫(yī)院出來,日影尚未西斜,我便沿著鳳起路走到湖濱。這一段路,已經(jīng)走得十分熟悉。穿過一幢紅房子,往右拐,有一幢青磚瓦房,取名翡冷翠餐廳。一次,我一個人在餐廳吃飯,服務(wù)員恭立在我身側(cè)。這過分的隆重,令我有點不安起來,只好飛快地吃掉盤子里的食物,逃也似地離開。
走到西湖邊,佇立在一株蒼蒼的古木下,望著藕荷色的水,一顆心亦變成了藕荷色。西湖,在各個季節(jié)都很美。尤其是冬天,湖上殘荷,猶如舊書上的五線譜。不免使人疑心,有一雙素手,會輕輕彈奏起一支曲子??墒菦]有。
倒是廣場上傳來一陣悠揚(yáng)的樂聲——有人在跳舞,一男一女,男的五十多歲,氣質(zhì)儒雅,摟著女的腰,是一個金發(fā)美女。旋轉(zhuǎn),飛舞,歌聲悠悠地唱:謝謝你,讓我遇見你;謝謝你,讓我愛上你。這簡直令人春風(fēng)沉醉。
有一個下午,在西湖邊遇見了一個江西人,攜著妻子和一對雙胞胎兒子游湖。和那一家子拼了船,劃到湖心島,兩個小孩子哇哇大喊。妻子有點歉意地看著我說,不好意思,打擾你了。上岸的時候,付了一半船費(fèi)。那個丈夫卻追上來,非要還我二十塊,說是他們?nèi)硕?。我只好又飛快地逃掉了。回頭看見那一家子,仍佇立在堤岸上沖我揮手。一顆心頗有些震動,暖意從茫茫人海中升起來。心里明白,一生再也不會遇見那一家子了。
看牙三個月之后,有一天接到小護(hù)士的電話:做個回訪,你的牙齒怎樣了?摸摸腮幫,奇怪,那顆患牙已經(jīng)不疼了。
可是前一陣,牙又嘶嘶地疼起來,這次換了一顆。拍了牙片,醫(yī)生說牙根壞了要治療。于是,又跑起醫(yī)院來。這一次,去了**口腔科,找的是一個女醫(yī)生,也是主任,姓蔡,眼睛笑起來像一彎月亮。躺在診療椅上,心里已不再懼怕。看著女醫(yī)生把牙齒鉆開,塞了消炎棉花,動作干凈利落。
向女醫(yī)生道了謝,從醫(yī)院出來,一個人走在茫茫人海里。不知怎的,吹著春風(fēng),一顆心滾燙、灼熱起來——無論喜悅哀愁,時光,終究仍是令人貪戀的。
本文供稿:簡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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